一本外地出版的旧杂志中几句不起眼的文字，竟使千里外一宗涉案近千万元的巨额商业贿赂大案浮出水面。检察机关由此顺藤摸瓜，使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一位原州、县两级人大代表、省级“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现出贪婪原形。
黔南州中级法院日前一审以受贿罪、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数罪并罚，判处这位多种光环加身的被告人――黔南州贵定县原副县长、贵定卷烟分厂厂长兼县金叶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庆明死刑，缓期2年执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而向其行贿多达800多万元的同案被告人王刚则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
旧杂志牵出商业贿赂大案线索
烟草在贵定县系当家财政，县卷烟分厂亦曾经红火一时。作为分管烟草的副县长和县卷烟分厂厂长兼党委书记，王庆明在当地位高权重。黔南州反贪局副局长孙庆阳说，王庆明防范意识较强，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让自己阴沟里翻船的竟然是几年前出版的一本旧杂志。
2004 年7月，贵州省黔南州检察院收到一份2002年第6期《恋爱婚姻与家庭》杂志，其中有一篇《当代奇案·儿子提审老子》的文章。文章讲述了江苏南通市学办工厂厂长张某某因涉嫌贪污被立案侦查过程中，一名曾受张帮助的法官为报恩，并亲自带着张的儿子到看守所“提审”了张，实质串供翻供。
在这篇数千字的文章中，有一小段并不起眼的文字：“1993年初，张某某在与贵州省贵定县雪茄烟厂的业务往来中，提取现金10万元贿赂该厂厂长王庆明。王庆明见所送钱款数额较大，即当场将其中2万元退给了张某某，张某某毫不犹豫地将该款据为己有”。
这些几年前的旧杂志中稍纵即逝的文字，却在2004年阴差阳错地被贵定雪茄厂的一名工人看到了。消息传开，群众便将其复印下来作出举报材料寄给检察机关。据办案人员介绍，他们后来拘捕王庆明时，从他的皮夹中也发现一份复印件，这是王的亲戚当时看到时复印给他的。
检察机关分析认为，11年前，王庆明月工资不过数百元，却敢一次收下8万元贿款，肯定是习以为常了。经与江苏南通市检察机关联系，证实确有张某某其人因贪污被判刑。黔南州检察机关立即派人赴江苏调查取证后，决定对王庆明涉嫌受贿立案侦查。
据办案人员介绍，从1998年起，群众便举报过王庆明收受别人家具，检察官查到中间线索便断了。社会上也纷纷传言他在深圳、香港等地置有房产，但谁也拿不出丝毫证据。2004年，有群众再次向州纪委举报其受贿、在外地开公司、养情妇等问题，纪检、检察部门也查过，但都没有突破性进展。王庆明也知道有人举报，但从不计较，反而表现得非常大度，笑言真金不怕火炼，自己相信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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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7月30日，专案组与王庆明进行了第一次正面交锋。令人意外的是，不到半分钟，王庆明竟然很干脆利落地交代了举报中的受贿行为，但同时声明那笔款当年南通方面案发时就退了。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无其他违法违纪行为，否则查出任凭组织加倍处罚。
办案人员在依法对王的办公室和住宅搜查时，仅搜查到几个余额加起来还不足1万元的存折，有用的证据一无所获，案件似乎又陷入僵局。
劳模“蛀虫”百密一疏现原形
专案组判断，王庆明此次如此爽快地交代杂志提到的受贿行为，恰恰可能是急于顺利“过关”，从而隐瞒更大的问题。然而在他家里，发现只有200余张看起来毫无价值的各种名片和一张巴掌大的广州“假日大酒店”的便笺。
检察官们没有简单的放过这些名片。通过归类发现，这些名片中有几张是家具商和装修商的，且几乎全是广州市天河区一带的。而那张广州“假日大酒店”便笺上，还留有王庆明所写的“大彩”、“小彩”、“大空”、“小空”、“冰箱”以及一些阿拉伯数字。可断定，王在广州天河区购有房产，且应是装修有档次，面积不小的豪华套房。王庆明对此则坚决否认。
专案组查询了贵定县所有银行，均未查出王是否另有存款。问及在广州上大学毕业后的儿子去向，王的妻子说只知道在一家银行上班，至于在外租房住哪里却不清楚。然而，专案组还是意外打听到王庆明和妻子曾经去广州一个多月，其在厂里和下属公司的报销财务也证实了这一点。可以断定，王庆明在广州确有房产和赃款。
在天河区房管局，专案组查到了王庆明1999年以儿子王丹的名义买下的一套180平方米、价值百万元的复式商品房。房屋小区保安通过照片辨认，确认王丹就住在那栋楼房，并且还有日产“风度”牌和“威驰”牌轿车各一辆，但王丹已事先闻风躲了起来。
在贵州方面，专案组闻讯即对王庆明政策攻心，让其劝儿子主动找专案人员说清问题，别把儿子也毁了。接到王庆明的电话，王丹第二天便回到住处，但交代十分有限。专案组于是到银行查询，结果发现王丹账户上有三笔共计200万元来自贵阳的汇款，其中两笔共180万元的汇款人叫王刚，均是在购房后汇来的。
紧接着，检察官又在王丹那辆“风度”轿车工具箱底层发现一民生银行卡，上面竟有600多万元存款，是以其表哥“周某”的名字开的户。据统计，专案组共在广州查获的银行存款680万元、商品房一套、90余万元的商铺一间及轿车、金银首饰、手表等赃款赃物近900多万元。正是一些毫不起眼的名片和弃用的便笺，使王庆明彻底暴露了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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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缺失再显机制诟病
在铁的事实面前，王庆明不得不交代了自己长达12年的受贿史。早在1992年，王庆明第一次受贿完成了人生的“嬗变”。在与贵州省一家印刷厂的业务往来中，他笑纳了该厂厂长送来的4万元，这在当时可算是巨款。从此，王庆明受贿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对王庆明受贿巨款中，有一个叫王刚的人可谓“功不可没”。当时王庆明手下还有嘴棒厂、锡箔厂和彩印厂。在王庆明关照下，王刚先后承包了嘴棒厂、彩印厂。据王刚交代，王庆明此后便以自己包了个二奶，开销大和儿子在广州买房、自己去美国考察等为由，索要财物。直到案发前3个月，仅王刚一个人便先后共向王庆明行贿共计810万元，这还不包括王刚送的空调、彩电等贵重物品。
据黔南州反贪局副局长孙庆阳介绍，王庆明受贿手段隐秘，且贪婪成性。王庆明与王刚之间的业务往来，多数采取不开发票，直接用卷烟抵扣王刚的货款，由王刚进行帐外销售，销售款即成为货款，而且还逃避了税收。仅以查实部分计，王刚就偷税达376万余元。王刚行贿自然不敢不大方了。此外，王庆明还和王刚共谋虚开增值税发票，王刚的公司抵扣免交销项税达126 万余元。这笔“利润”王刚分文不敢揣腰包，全给了王庆明。
当地纪检、监察人士指出，王庆明既是政府官员，又是企业老总，案件的发生再次暴露了机制诟病，又凸显了对此类权贵人物的监管之难。据了解，由于双重身份，王庆明在当地可谓权财并重，县里管不了他，谁都要让他三分。到后来，在厂里更是发展到说一不二、无法无天的地步。
此外，作为政府副县长，对于行贿人送上的虚开增值税发票偷的税款，却敢收敢拿，地方行政机关的监管出现失控也是重要原因。据悉，此案还带出一系列窝案，共有10多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其中包括税务部门3名收受好处放纵不查的干部。
新华社 何云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