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MA880/2007
香港特別行政區
高等法院原訟法庭
刑事上訴司法管轄權
判罪上訴
案件編號:裁判法院上訴案件2007年第880號
(原九龍城裁判法院案件2007年第215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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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特別行政區
訴
第一被告人楊華裕
第二被告人周德光
第三被告人徐漢忠
第四被告人盧華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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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審法官:高等法院原訟法庭暫委法官潘敏琦
聆訊日期:2008年2月22日
裁決日期:2008年2月22日
判案書
1.本案四名上訴人共同被控一項「企圖輸出未列艙單貨物」修訂控罪罪名成立,違反香港法例第60章《進出口條例》第18(1)(b)條及香港法例第200章《刑事罪行條例》第159G條。聆訊後被裁定罪名成立,四人各被判監禁12個月。他們現不服定罪,提出上訴。
2.案發當日巡邏船上的關員對載著四名上訴人的漁船進行監視,發出截停警號後,漁船仍然不斷前進,並無減慢速度。而巡邏船在三次的嘗試下,才成功靠泊該漁船。關員發現船上的管道蓋扭開後,可望到下面的管道,而下層的機房位置共有五個油缸。關員從其中之一的管道蓋內,抽出了63,980公升柴油,及後又在另一管道蓋內抽出了770公升柴油,關員再發現漁船上另有一暗格油缸,再從一個被懷疑是暗格油缸處抽出805公升柴油。他指該漁船除載滿了柴油外,並無載有其他貨物,亦没有捕漁工具,漁船內的出口貨物並無被列入艙單內。
3.本案的專家證人發現漁船的機房內共有六個油缸。他指船上其中一些油缸裝有以電源連接潛水泵,用作將油缸內的柴油以每分鐘1,667公升及3,333公升抽離油缸。他從漁船所使用的兩部引擎的馬力推算,如在24小時內全力運作,不需用超過2,816公升柴油。
4.當時第一上訴人向關員表示他是漁船的船長;他不知道該漁船可以載到多少柴油,漁船除左右兩邊各有兩個油缸外,還有一個日用缸;他打算將漁船駛去惠州澳頭港。警誡下,他聲稱當日早上到港,在油躉船入了13萬港幣油,會將油運返大陸等候船主指示。
5.第二上訴人在警誡下指他在漁船機房內工作,來香港的目的是入油,入了約20至30噸柴油。第三上訴人指他在漁船負責做飯,他從船長處得知,漁船當日注入了30噸柴油,他並不知道柴油會注入哪個油缸。第四上訴人在漁船上做雜工和做飯,來香港的目的是入油。他並不清楚關於柴油的事項。
6.在聆訊中,所有上訴人均選擇不作供及不傳召證人。
上訴理由
7.上訴理由現綜合概述如下:
(1)裁判官所作出四名上訴人肯定知道漁船上所儲存的柴油是用作輸出用途的唯一合理推論,所基於的三項事實,均為未能確定並有證據反駁的事實;
(2)裁判官錯誤忽略考慮辯方所指,漁船上的油缸互通乃將缸內的柴油駁去漁船上的引擎自用,以供運作一點,並錯誤認定此乃掩人耳目的說法。
(3)裁判官在第一及第三上訴人對關員的說話內容與獲控辯雙方承認的事實有所抵觸下,錯誤認定控方已在毫無合理疑點下證實控罪。
(4)裁判官在考慮賦予第一上訴人陳述證供比重時,沒有考慮第一證人和第一上訴人溝通上有困難,第一證人證供前後矛盾之處正正反映他對第一上訴人心存偏見;
(5)裁判官拒納第一上訴人混雜陳述辯白部分,特別是須等候船主指示部分時,沒有充分考慮授權書正是由該船主發出一點。
答辯人回應
8.答辯人大律師指,裁判官有權從她席前的整體證供作出唯一合理的推論,該些整體證供當中除了她所列出的三個基本事實外,亦包括了四名上訴人的混雜陳述中的招認部分。裁判官已考慮辯方在陳詞所指,本案整體證供並不能排除船上的柴油是自用的說法,但她接納了專家證人的證供,從而裁定船上的柴油並非自用的。
9.答辯人大律師續指,上訴人大律師對上述三個基本事實所提出的駁斥,全屬一廂情願以及在沒有實質證供支持下的空談而已。裁判官裁定船上裝置了三個泵速率高的潛水泵與柴油是自用的說法不符的情況下,正確認定辯方所稱,船上油缸可互通等同柴油全供自用的論調,是掩人耳目的說法。
10.答辯人大律師又指,裁判官有權在考慮第一和第三上訴人的混雜陳述中的辯白部分和獲控辯雙方承認的事實出現不能磨合的分歧下,不賦予該些辯白部分任何的比重。所有上訴人均選擇了不作供,本案並沒有其他證供與裁判官所作出的唯一合理推論相悖或抵觸。定罪並沒有任何不安穩、不能令人滿意、或不公之處,或潛在的疑慮。
裁決
11.本席首先處理上訴理由(1)。
12.裁判官在裁斷陳述書中説:
「從(1)關員在漁船M65562A上沒有發現任何捕魚工具,(2)該漁船連續兩日駛到香港的油躉船注入如此大量的柴油,與及(3)在該漁船上有三個油缸內均裝有泵速率高的潛水泵,本席認為本案唯一合理的推論為四名上訴人肯定知道漁船上所儲存的柴油是作輸出用途,絕非自用,亦超越該漁船所必須的燃料。」
13.基本上,上訴人大律師對上述三項裁判官賴以為據作出推論的事實,逐一作出駁斥,以示該三項事實,每項單獨來說均可作無罪的推論,故不屬可供裁判官作出唯一合理推論的基本事實,情況一如他所援引的McGreevyv.DPP[1973]1AER504一案中,上訴人的大律師所指:
“…thattherewasfailuretodemonstrateortodiscusswaysinwhichevidencewhichwasconsistentwiththeCrowncasewasalsoconsistentwiththeinnocenceoftheappellant…
…Itwassubmittedthatthesummingupwasdefectiveifthelearnedjudgedidnotinconnectionwiththevariouspartsoftheevidence(a)pointtoanyexplanationsthatwereconsistentwithinnocenceonthepartoftheappellantand…(c)warnthejuryintermsthattheymustnotconvictunlesstheycouldexcludeeveryreasonableexplanationofthefactsprovedotherthantheguiltoftheappellant…”
14.法庭在KwanPing-bongv.R.[1979]1HKLR1案中指出:
“Therequirementofproofbeyondallreasonabledoubtdoesnotpreventajuryfrominferring,fromthefactsthathavebeenthesubjectofdirectevidencebeforethem,theexistenceofsomefurtherfact,suchastheknowledgeorintentoftheaccused,whichconstitutesanessentialelementoftheoffence;buttheinferencemustbecompelling…”
15.一如本案,在HKSARv.LoHungKwong,[2000]3HKC474一案中,針對該案的上訴人的所有證據都是環境證據。該案的原審法官認定了一些「事實」,並根據這些事實作出無可抗拒以及對該案的上訴人不利的推論。上訴人一方上訴時稱,原審法官所依據的某些「事實」根本並非事實,而法庭只可以根據已在毫無合理疑點的情況下獲得證實的基本事實作出推論。
16.上訴法庭法官祈彥輝這樣說:
“Anumberofcasescanbecitedasauthorityforthatproposition,themostfamousofwhichisthedecisionoftheHighCourtofAustraliainthedingokillingcase,ChamberlainvR(No2)(1984)157CLR521.At536,GibbsCJandMasonJ(ashethenwas)said:
‘…thejurycannotviewafactasabasisforaninferenceofguiltunlessattheendofthedaytheyaresatisfiedoftheexistenceofthatfactbeyondreasonabledoubt…Itseemstousaninescapableconsequencethatinacriminalcasethecircumstancesfromwhichtheinferenceshouldbedrawnmustbeestablishedbeyondreasonabledoubt.WeagreewiththestatementinRvVanBeelen(1973)4SASRatp.379thatitis‘anobviouspropositioninlogic,thatyoucannotbesatisfiedbeyondreasonabledoubtofthetruthofaninferencedrawnfromthefactsabouttheexistenceofwhichyouareindoubt.’
However,thelawhasmovedonsincethenasisdemonstratedbythediscussiononthetopicinBruce&McCoy,‘CriminalEvidenceinHongKong’,DivisionIII,paras152-153.TheyrefertothecaseofRvSorby(1986)21ACrimR64,inwhichtheCourtofCriminalAppealinVictoriasoughttoreconciletheapproachofChamberlainwithalineofauthorityhithertofollowedinVictoria,wherebyithadbeenheldthataslongasthefactsinissueareprovedbeyondreasonabledoubt,itisnotnecessaryforthefactsfromwhichinferencesaredrawntobethemselvesprovedbeyondreasonabledoubt…
Thecourtacceptedthatwhenproofofanelementessentialtoguiltislefttobeinferred,theprimaryfactsfromwhichtheinferenceistobedrawnmustbeestablishedbyevidencebeyondreasonabledoubt,butthecourtwentontoholdthatwhatthatmeansisthatthecircumstancesrelieduponfortheinferencemustexcludeanyhypothesisconsistentwithinnocence.Itdoesnotmean,however,thateverypieceofevidencewhichdoesnotbyitselfestablishafactbeyondreasonabledoubtmustbedisregarded.Thecourtmustconsiderwhatweighttobegiventotheunitedforceofallthecircumstancestogether:onepieceofevidencemightresolveadoubtastoanother.
Indeed,inRvShepherd(No5)(1990)51ACrimR181,theHighCourtofAustraliaappearstohaveresultedfromwhatitheldinChamberlain.InShepherd(No5),themajorityheldthatitwasnotnecessaryfortheprosecutiontoproveeachfactuponwhichaninferenceofguiltisbasedbeyondreasonabledoubt.Thisrequirementislimitedtothosefactswhichwereindispensablelinksinthechainofreasoningtowardssuchaninference.Wheretheevidenceisanalogoustostrandsinacableratherthantolinksinachain,itwillnotbeappropriatetogiveadirectionthatallthefactswhichconstitutethosestrandsmustthemselvesbeprovedbeyondareasonabledoubt.”
17.PollockCB在R.v.Exall(1866)4F&F922一案中使用「一綹綹的繩子」一詞。判案書這樣說:
“Ithasbeensaidthatcircumstantialevidenceistobeconsideredasachain,andeachpieceofevidenceasalinkinachain,butthatisnotso,forthen,ifanyonelinkbreak,thechainwouldfall.Itismorelikethecaseofaropecomprisedofseveralcords.Onestrandofthecordmightbeinsufficienttosustaintheweight,butthreestrandstogethermaybequiteofsufficientstrength.Thusitmaybeincircumstantialevidence—theremaybeacombinationofcircumstances,nooneofwhichwouldraiseareasonableconvictionormorethanameresuspicion;butthethreetakentogethermaycreateaconclusionofguiltwithasmuchcertaintyashumanaffairscanrequireoradmitof.”
18.這亦是上訴人大律師所倚賴DPPv.Kilbourne[1973]AC729一案中所指以「幾何級數累積以摒棄其他可能性」的意思:
“Circumstantialevidenceisevidenceoffactsfromwhich,takenwithalltheotherevidence,areasonableinferenceisafactdirectlyinissue.Itworksbycumulatively,ingeometricalprogression,eliminatingotherpossibilities…”
19.加拿大最高法院在R.v.Morin(1988)66CR(3d)1一案中持類似的看法。法庭接納,如果證明被告人是否有罪是依據一連串的元素,而每一項元素又與不同的證據有關的話,那麽陪審團便必須在毫無合理疑點的情況下信納所需的元素已獲得證實。可是,這並非意味著如果一些未獲充份證實的事實並不是該罪行的主要元素的話,法庭就不能根據這些事實作出推論。現在的主流看法是採取了DeaneJ的看法,雖然這個看法並不被Chamberlainv.R.(No.2)一案中大多數的法官所接納:
“Thereiscertainlynorequirementofthelawthatthemembersofthejurymustexamineseparatelyeachitemofevidenceadducedbytheprosecutionandrejectitunlesstheyaresatisfiedbeyondreasonabledoubtthatitiscorrect.Norisitthelawthatajuryisinallcircumstancesprecludedfromdrawinganinferencefromaprimaryfactunlessthatfactisprovedbeyondreasonabledoubt.”
20.就上述Kilbourne一案中,法庭清楚指出:
“…thebasicnecessitybeforeguiltofacriminalchargecanbepronouncedisthatthejuryaresatisfiedofguiltbeyondallreasonabledoubt.Thisisaconceptionthatajurycanreadilyunderstandthatfromonepieceofevidencewhichtheyacceptvariousinferencesmightbedrawn.Itrequiresnomorethanordinarycommonsenseforajurytounderstandthatifonesuggestedinferencefromanacceptedpieceofevidenceleadstoaconclusionofguiltandanothersuggestedinferencetoaconclusionofinnocenceajurycouldnotonthatpieceofevidencealonebesatisfiedofguiltbeyondallreasonabledoubtunlesstheywhollyrejectedandexcludedthelattersuggestion.”
21.本席認為,該三項裁判官列出,她賴以為據作出推論的事實,只屬是「一條索中個別的綹子」,而不是因果關係連鎖的串連。故此,如上所述,即使每項單獨來說可作無罪推論,三項事實,以幾何級數累積起來,足以令裁判官摒棄其他可能性而作出有關的推論。上訴人大律師所指,裁判官錯誤理解她席前的證供,錯誤裁定漁船一連兩天均在「同一油躉船」入大量的油,並不影響她從上述累積事項作出唯一合理的推論。
22.本案所有上訴人均選擇不作供,根據LiDefan&anotherv.HKSAR[2002]1HKLRD527一案,控方的案情及針對上訴人帶罪的推論可得以强化。
23.而根據R.v.TanSiewGim[1995]1HKLR299,上訴庭指出:
“Wheretheinferenceofguiltisavailabletothetribunaloffactsandnoexplanationisgiven,itisnotopentocomplainonappealthatanotherinferencewasavailabletobedrawn,particularlywhenthefactscryoutforanexplanation.”
“Therearecircumstancesinwhichacourtmaymorereadilydrawaninferenceadversetotheaccusedfromevidenceintheabsenceoftestimonyfromtheaccused.”
24.在R.v.Cunningham,HCMA341/1992一案中,FuadVP說:
“Anaccusedpersonshouldnotbesurprisedifaninferencewhichcanlegitimatelybedrawnismorereadilydrawnwhentheaccusedelectsnottogiveevidence.”
25.本案控方所提出的證據實是顯示有解釋的必要。裁判官有權作出有關推論。上訴理由(1)不成立。
26.本席現把上訴理由(3)和(5)一併處理。在一名被告不作供的情況下,裁判官有權賦予他向警方或海關所作的混雜陳述中招認部分絕對的比重及不賦予辯白部分任何比重。裁判官在分析四人對關員之陳述後說:
「經過小心考慮各上訴人向關員所說的話後,本席不會就各上訴人所說的脫罪供詞給予任何比重,而有關他們的招認供詞,本席則給予絕對比重。本席肯定各上訴人心知他們所入的柴油並不是自用,並意在將漁船上的柴油輸出香港。」
27.裁判官所指,第一及第三上訴人對關員所作之陳述部分內容與獲控辯雙方承認的事實不符一點,旨在闡釋她不賦予有關的辯白部分任何比重之理由。與控方案情自相矛盾、存有疑點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碼子事,不宜混為一談。
28.至於上訴人大律師所指出的上訴理由(2),是指裁判官錯誤在缺乏證供支持的情況下裁定辯方所指,漁船上的油缸可互通一點是顯示缸內的柴油是駁到引擎以供自用的最佳證明,乃掩人耳目的說法。
29.查裁斷陳述書是這樣說的:
「本席認為本案唯一合理的推論為四名上訴人肯定知道漁船上所儲存的柴油是作輸出用途,絕非自用,亦超越該漁船所必須的燃料。本案中所涉及的64,785公升之工業用柴油根本是貨物,符合了《進出口條例》的“貨物”定義。本席認為辯方所指在漁船上的油缸可互通這一點,根本是掩人耳目的說法。」
30.辯方大律師向控方證人所指出辯方的說法,在控方證人否認有關的指稱的情況下,該些指稱本身,並不成為本案的證供。事實上,本案並無證供顯示漁船上的油缸可互通一點和缸中的柴油是否全供漁船自用有著直接關係,而裁判官以上的說法,除在道明她並不接納辯方這樣的說法外,別無他意,上訴人大律師不宜斷章取義。
31.上訴人大律師在上訴理由(4)所指第一證人和第一上訴人溝通上有困難這點,辯方大律師在聆訊時已向第一證人指出時,第一證人斷然否認,並表明雖然第一上訴人有少許鄉音,但並無礙二人之溝通(上訴宗卷第181頁R),故此,同一道理,溝通障礙這點亦純屬缺乏證供支持的指稱而已。事實上,辯方大律師其後所向第一證人指出之辯方案情,根本是圍繞着二人之對話,亦是建基於二人溝通並無障礙之基礎。上訴理由(4)完全缺乏實際理據。
32.本席在HKSARv.ChanHungKwan,HCMA667/2006一案中亦清楚指出,上訴人選擇不作供,此舉表示被告沒有提供證據來削弱、反駁或者解釋控方所提出的證供。法庭無須憑空替他想像各式各樣之答辯理由或可能性。
33.定罪並無不安穩之處,上訴理據不足,駁回,維持原判。
(潘敏琦)
高等法院原訟法庭暫委法官
控方:由律政司高級政府律師黎嘉誼代表香港特別行政區。
辯方:由陳黃林律師行轉聘唐俊懿大律師代表第一至第四被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