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诉机关：上海市人民检察院。

申诉人（一审被告、二审被上诉人）张××。

被申诉人（一审原告、二审上诉人）林×。

被申诉人（一审原告、二审上诉人）林××。

张××因与林×、林××不当得利纠纷一案，不服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9）沪一中民二（民）终字第X号民事判决，向检察机关申诉。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于2011年3月1日作出沪检民行抗字（2011）X号民事抗诉书，向本院提出抗诉。本院于2011年3月11日作出（2011）沪高民一（民）抗字第X号民事裁定，提审本案。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11年4月21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上海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出庭。张××的委托代理人和林××及林×、林××的委托代理人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2009年8月11日，林×、林××诉至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称，2001年6月23日，林×赴新西兰留学。2003年1月23日，林×、林××的父母在新西兰遭遇车祸死亡。2006年，林×、林××在装修父母生前居住的房屋时，发现了其父林某杰在2001年8月15日在深圳市招商银行怡景支行办理的以“林×”为汇款人，“张××”为收款人的金额为人民币500,000元（以下币种相同）的汇款凭证，该汇款凭证用途栏记载为“往来款”。同年12月，林×与张××就该笔汇款进行交涉，但未果。故林×、林××认为，张××无故占有林某杰给付的500,000元，侵犯了其合法权益，故要求法院判决张××归还林×、林××500,000元及利息（从2001年8月16日起计算）。张××辩称，林×分二次汇给其1,080,000元是事实，但事实上张××曾于2000年通过林×的母亲岑淑华出借给林×1,100,000元，此1,080,000元系归还张××此笔欠款。而且，林×已就500,000元以各种理由提起过诉讼，有重复诉讼之嫌。此外，汇款时间发生在2001年，本案早已超过诉讼时效，要求驳回林×、林××的诉讼请求。

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一审查明，林××、林×系姐弟关系。2001年6月23日，林×赴新西兰留学。2003年1月23日，林×、林××之父母林某杰、岑淑华在新西兰停留期间意外身亡。

岑淑华与张××曾一同就职于深圳市丰利实业有限公司。

1999年12月1日，林×、林××父亲林某杰以林×之代理人身份在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深圳怡景支行开设了账号为（略），户名为林×的个人账户。

2001年8月15日，上述账户以电汇的方式给付张××500,000元，该电汇凭证的汇款用途一栏填写为往来款，汇款的办理人为林某杰。

2006年12月21日，林×就1,080,000元汇款（2001年1月8日，林某杰曾通过上述林×之账户以电汇的方式给付张××580,000元，林某杰在该电汇凭证的汇款用途一栏填写为购房，现该580,000元已另案诉讼）以民间借贷之事实理由向深圳市X区人民法院起诉张××要求还款，该院判决支持。后张××不服，提起上诉，林×之诉讼请求被终审判决驳回。

2008年7月3日，林×再次以不当得利为由就本案系争的500,000元向广东省恩平市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张××还款，后因张××提出管辖异议，该案移送至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该院经审理后作出（2008）松民一（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驳回林×的诉讼请求。林×不服，提起上诉，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于2009年7月10日作出（2009）沪一中民一（民）终字第X号民事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一审认为，本案林×、林××的请求权系基于侵权之法律关系。侵权之诉的构成要件为：侵权行为、损害后果、主观过错、因果关系。现林×、林××提供的证据仅能证明2001年8月15日，林×的账号为（略）的账户以电汇方式给付张××500,000元，而不能证明该给付行为使张××占有系争的500,000元构成了对林×、林××财产权的侵害，因为占有不等同于侵占。该院认为，即便该500,000元系林×、林××父亲林某杰借用林×之账户所做的汇款，林某杰在电汇凭证上已经载明该笔钱款的用途为“往来款”，如（2008）松民一（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书中所述，基于林×、林××母亲岑淑华与张××之间的朋友关系，按照生活常理，该笔钱款应基于林×、林××父母与张××之间的经济往来关系而产生，而不能证明张××取得500,000元缺乏依据。林某杰向张××汇款500,000元之行为发生于X年X月X日，林某杰死亡于2003年1月23日，若张××确系无故占有了林×、林××父母的汇款而未返还，则林某杰、岑淑华也早已应当知道权利被侵犯，却未提起任何主张，实难令人信服。因此，林×、林××诉称要求张××返还500,000元并赔偿利息损失之主张，难以支持。该院于2009年9月23日作出（2009）松民一（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驳回林×、林××的诉讼请求。一审案件受理费11,370元，财产保全费4,305元，由林×、林××负担。

林×、林××不服一审判决，向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上诉称，林×、林××已提供其父亲林某杰通过林×账户汇给张××500,000元往来款的汇款凭证，张××认为此系林×、林××父母归还其的借款，但其未提供相应证据，故其理应返还该款。林×、林××系在2006年发现父母遗留的该份汇款凭证，并于同年就该款项起诉主张相应权利，故本案未过时效。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不当，请求二审法院依法撤销原判，改判支持其原审的诉请。张××辩称：此500,000元系林×、林××父母生前向张××借款后的还款，因林×不学好，故林×、林××的父母与张××商量由张××借款给林×父母，然后告诉林×家里没钱。本案无论是从汇款的时间还是林×、林××父母去世后起算，都已过诉讼时效。原审判决正确，请求二审法院维持原判。

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二审查明一审查明的事实属实。

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二审认为，关于本案案由问题，根据林×、林××诉请的理由，其系基于继承人身份要求张××归还其父母生前汇给其的款项，故本案的案由应定为返还原物纠纷而非财产损害赔偿纠纷。

林×、林××提供了其父亲林某杰通过林×账户汇款给张××500,000元的凭证，已完成其父母向张××交付系争款项的举证责任，反观张××的辩称，暂且不论张××在不同案件中陈述的借款起因前后不一，虽然其主张系争款项为林×、林××父母归还的借款，但对于其所称的林×、林××父母向其借款1,100,000元一节，张××陈述系现金交付，但未能提供相应的资金来源及交付款项的证据，此显然有违常理。现林×、林××作为林某杰、岑淑华的继承人，就其父母生前支付给张××的这笔款项主张返还，并无不当。

对林×、林××提起本案诉讼是否超过诉讼时效的问题。虽然林某杰汇款的时间是在2001年8月15日，但办理该款项事宜的并非是林×、林××。林某杰、岑淑华在2003年1月23日意外死亡，林×、林××称其在2006年6月装修房屋时才发现系争汇款凭证，此说法具有合理性。林×、林××在发现系争汇款凭证后于同年即提起诉讼主张权利，故林×、林××提起本案诉讼并未超过诉讼时效。

对林×、林××就本案诉讼标的是否存在一事多诉的问题。林×于2006年12月向深圳法院就系争500,000元提起的借款合同纠纷，该案林×系以其本人作为出借人向张××主张归还系争款项，由于无足够证据可以证明其与张××之间存在借款合同关系，而被法院终审判决驳回诉请。林×于2008年7月向松江法院就系争500,000元提起的不当得利纠纷，该案林×亦以其本人作为款项的直接权利人向张××主张还款，法院以无证据证明张××取得系争款项构成不当得利为由终审判决驳回林×的诉请。虽然上述两案的诉讼标的与本案相同，但上述两案林×均以其本人作为系争款项的直接权利人提起诉讼，而本案中，林×、林××系作为林某杰、岑淑华的继承人对属于林某杰、岑淑华生前所有的款项主张权利，故与前两案的请求权基础截然不同，而张××抗辩此款项系林×、林××父母归还其的借款，亦印证了林×、林××作为继承人身份提起本案诉讼的合理性。由此本案不存在一事多诉的情形。

至于林×、林××主张系争款项的利息问题，应以林×、林××以合适的诉讼主体身份提起本案诉讼即2009年8月11日作为利息起算的时间，利息标准则应按银行同期存款利率计算。据此，该院于2009年12月8日作出（2009）沪一中民二（民）终字第X号民事判决：一、撤销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2009）松民一（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二、张××应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返还林×、林××人民币500,000元并支付该款自2009年8月11日起至判决生效之日止按中国人民银行同期存款利率计算的利息。一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11,370元，二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11,370元，财产保全费人民币4305元，共计人民币27,045元，由张××负担。

上海市人民检察院抗诉认为，林×、林××享有的合法请求权应为债权请求权，原二审判决将当事人主张的法律关系定性为“返还原物”之诉，缺乏法律依据；林×、林××应对其主张的侵权请求权承担证明责任，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侵权事实，也不能说明汇款性质。故原审判决有误。

本院再审过程中，张××除同意检察机关的抗诉意见外，另称，林×、林××的诉讼已超过法律规定的诉讼时效；本案系一事多诉，故应驳回林×、林××的诉讼请求。林×、林××辩称，原二审法院在开庭审理前，法官对案由产生了质疑，认为不是财产损害赔偿纠纷，由林×账户打入张××账户的钱款应当属于遗产范围，因此应当是返还原物，且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法院可以变更案由；被申诉人的父母与张××没有债权债务关系，故张××占有500，000元没有合法根据，要求维持原判。

本院再审查明，原审查明的事实属实。

本院另查明，深圳市丰利实业有限公司系由岑淑华和深圳丰利针织厂发起设立，张××系该公司董事。

本院再审认为，首先，关于案由问题。本案之争议在于林×、林××认为其父母与张××之间没有债权债务关系，故张××没有合法理由占有林某杰汇付的500，000元，张××的行为侵犯了其作为林某杰夫妇继承人的财产权益，因此，林×、林××据此享有的为债权请求权，而非物权请求权。本案实为不当得利之诉。原二审法院将本案案由定为返还原物之诉，确有不当，本院予以纠正。

其次，关于诉讼时效问题。本案汇款之事实发生于X年X月X日，林某杰夫妇死亡于2003年1月，而林×始于2006年12月才就本案争议的500，000元提起诉讼，期间并未有时效中断、中止的情况。现仅凭林×、林××主张2006年12月装修父母房屋时才发现500，000元的汇款之说法，不足以证明诉讼时效存在中断或中止情况，故林×、林××于2009年8月提起本案诉讼时已超过法律规定的诉讼时效。退而言之，即便林×、林××之诉未超诉讼时效，但本案系不当得利侵权之诉，张××系林×、林××之母岑淑华开设的公司之董事，结合林某杰当时汇款时在用途栏上注明的“往来款”之事实，林×、林××作为林某杰夫妇继承人仅凭载有“往来款”的汇款凭证就认为张××侵害了其合法权益，而要求张××返还500，000元，依据不足。林×、林××尚需就张××返还汇款的理由进行举证，在林×、林××不能完成该举证责任的情况下，应承担举证不能的后果。

最后，关于本案是否存在一事多诉的问题。原二审法院对此已作了详尽阐述，本院予以认同，理由不再赘述。

综上，本院认为，原二审判决确有错误，依法应予纠正。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六条第一款、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二）项、《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五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9）沪一中民二（民）终字第X号民事判决；

二、维持上海市X区人民法院（2009）松民一（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

本案一、二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22，740元，财产保全费人民币4305元，共计人民币27，045元由林×、林××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沈盈姿

审判员阴家华

代理审判员陈岚

书记员刘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