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原告：赵某某，女，33岁，呼铁局党校教师。

被告：龚某某，女，37岁，呼铁局电务工程段工人。

原告的弟弟与被告的妹妹曾有过婚姻纠纷，为此引起了双方家庭之间的矛盾。1994年10月6日下午2时左右，原告带其3岁的女儿去被告所在单位的浴室洗澡，脱掉衣服正欲洗澡时，被告突然闯入浴室，对原告破口大骂，言词污秽不堪入耳，引起浴室其他人围观。原告和孩子在他人帮助下穿上衣服走出浴室后，被告仍不罢休，跟随其后继续进行漫骂，前后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当时正值被告单位下午上班时间，围观者多达几十人。在被告当众辱骂原告的整个过程中，原告未还一句口，也未作其他反抗表示。

双方纠纷发生后，呼铁公安段对被告作出治安管理行政处罚，认定被告在原告洗澡时闯入浴室漫骂原告，并不听在场职工劝阻，踢翻原告的浴具，继续对原告骂不绝口。在整个过程中，原告没有动手、没有还口，原告没有过错。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五条、第二十二条之规定，对被告作出罚款150元的处理。同时，因对双方当事人调解不成，呼铁公安段于1995年6月12日作出调解终结书。被告不服此治安管理行政处罚，向呼铁公安局申请复议。呼铁公安局于1995年6月22日作出复议决定书，维持原处罚。

原告因精神损害问题未得到解决，向呼和浩特市新城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称：此事发生时，在场人中有我的学生、同学和熟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使我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和伤害。事后，我整天精神恍惚，怕出家门，怕上讲台，夜里常被恶梦惊醒，工作和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要求被告赔偿我精神损失费3000元。

被告辩称：双方的名誉权纠纷已于1995年6月12日由呼铁公安段作出调解终结书，并于同年6月22日由呼铁公安局作出复议决定书，维持了呼铁公安段的处罚。显然，该纠纷已由国家司法机关做出过处理，且本人也已实际履行。因此，法院不应再受理此案，应裁定驳回原告的起诉。另外，在此次事件中，是原告先骂了我，才引起双方争执的。在双方互骂争吵中，难免言词过激。双方都有过错。纠纷发生时，在场只有几名职工，影响范围不大，未造成损害事实。故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

「审判」

新城区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公民的人身权利受法律保护，任何人不得侵犯，禁止用侮辱、诽谤的方式侵犯公民的名誉权。被告当众侮辱、漫骂原告，是侵权行为。原告是一名教师，为人师表，人格、尊严更应受到尊重、保护。被告在原告脱衣准备洗浴时，闯入浴室，辱骂、推拉原告，引起围观；后又在浴室外，当原告的学生、同学和同事面，以不堪入耳的言词辱骂原告，给原告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造成原告精神障碍，原告为此到精神卫生中心进行过治疗。被告的行为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应承担民事责任；被告将原告的浴具踢坏，应承担赔偿责任。公安机关对被告只作了治安处罚，不影响原告因名誉权被侵害而提起民事诉讼。被告的答辩理由不成立。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第一百二十条的规定，该院于1995年9月15日判决如下：

被告在本判决生效之日起15日内赔偿原告精神损失费2000元，财产损失费20元，共计2020元。

「评析」

名誉权是公民人身权的一项内容。为了保障宪法赋予公民的人身权利，我国刑法、民法、治安处罚行政法规中，分别对侵犯公民名誉权的行为规定了行为人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民事责任和行政责任。同一侵犯公民名誉权的事实，符合数个法律规范的要件，致该数个规范都得到适用的，这一法律现象是规范竞合。

在发生规范竞合时，在追究刑事责任或者行政处罚的同时，还可以追究当事人的民事责任。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条规定：“对承担民事责任的公民、法人需要追究行政责任的，应当追究行政责任；构成犯罪的，对公民、法人的法定代表人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不影响其承担刑事责任或者行政责任；而承担了刑事责任或者行政责任的，也不影响其承担民事责任。

本案被告龚某某当众侮辱、漫骂原告，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公安机关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被告进行了治安处罚。被告的行为不仅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而且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被告侵犯原告名誉，侮辱原告人格的侵权行为，同时给原告带来了精神损害，被告人应该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因此，本案被告当众辱骂他人，被治安处罚后，仍应赔偿受损害者的精神损害费。

责任编辑按：本案被告的行为属于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第（三）项“公然侮辱他人”的行为，应当依照该条规定予以治安处罚；同时，被告的行为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依法也应承担侵犯名誉权的民事责任，这是没有问题的。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

一、按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条的规定，侵犯名誉权的民事责任包括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和赔偿损失几种形式。一般来说，侵权人应同时承担上述全部或部分民事责任。在本案这种情况下，停止侵害的责任已无承担的必要。而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的责任，实际上已通过对被告的治安处罚而实现，仅有赔偿损失问题未得到解决。而侵犯名誉权的赔偿损失，主要是精神损害赔偿问题，原告的起诉正是要求解决此问题，法院也应在此范围内处理双方当事人之间的争议，认定有关赔偿精神损失的问题。因此，受案法院对本案在赔偿损失（主要是精神损害）范围内令被告承担民事责任，是正确的。

二、对被告的治安处罚只涉及罚款一项，这是行为人对违反行政法规所承担的行政责任。而受害人的损失赔偿问题，在治安处罚程序中未得到任何解决。一方面，公安机关对双方当事人进行过调解，调解是可以包括赔偿损失的。但调解不成，赔偿损失就未能依调解程序得到解决，公安机关只能制作调解终结书，已示进行过调解而调解不成。另一方面，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八条的规定，对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造成损失需要赔偿损失的，公安机关可以直接制作《赔偿损失裁决书》，责令行为人予以赔偿。但本案并未出现这种处理，就不存在需先申请复议的问题。在这两种情况下，公安机关都未涉及赔偿损失的问题，受害人就有权就赔偿损失问题直接向法院提起赔偿损失的民事诉讼。另外，公安机关在治安管理处罚程序中，不论是调解还是裁决赔偿损失问题，从立法本意和公安部的有关解释来看，只是指由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造成的直接的经济损失，并不包括精神损害赔偿。所以，对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侵犯公民人身权的行为，受害人要求赔偿精神损失的，实际上只能通过民事诉讼途径解决，不能通过治安管理处罚程序予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