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离婚后的经济补偿法援案

代理记实

案情及承办经过：1999年12月，王某（原告/上诉人）与陈某（被告/被上诉人）登记结婚。2003年12月双方协议离婚。协议载明：陈某补偿给王某80000元，房产等财物一一作了分割。该协议履行完毕。

2005年8月，王某以“其在婚姻期间得了胃病、颈椎病等多种疾病不能工作，陈某不给钱看病，因此借了50000多元钱治病。陈某趁其生活极度困难之时逼迫王某签订离婚协议，在离婚时，双方约定如离婚一年内，王某的病没有治好，陈某负责王某的医疗费等，现王某的病没有医治好，陈某未履行诺言，起诉请求陈某赔偿100000元用于看病和生活。诉讼过程王某又将诉讼请求变更为：在离婚协议的基础上再补偿100000元。王某提供了11份疾病证明、16本医院门诊病历、187张的医疗发票、大量的借据等材料，以证明：1、婚后患有严重的颈椎病等多种疾病，至今未治愈，已失业几年，不能工作。2、王某在离婚前借债治病50000多元；离婚后又新增债务近20000元。3、有两名证人提供书面证词，证实离婚时陈某的口头承诺。4、房产属于婚前借债购置，婚后还债，实为夫妻共同财产。

一审法院以离婚协议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没有受胁迫、欺诈的事实存在，离婚时已作了经济补偿，再次请求补偿没有法律根据，判决驳回王某的诉讼请求。王某不服，于2006年1月提起上诉，请求判令陈某承担全部债务、分割房产、负担离婚后的治疗费用和生活费。上诉理由是：原判认定王某提供的证人证言不具有证明效力错误；认定离婚协议没有欺诈胁迫是错误的；离婚协议显失公平；房产属于双方共同财产；漏判夫妻共同债务的承担。

本案是一起法援案件，律师审阅后，认为上诉的风险较大，原因在于：从一审的诉请与其上诉请求比较，上诉人改变了一审的诉讼请求，二审可能据此驳回上诉；上诉人诉称离婚协议乘人之危、欺诈胁迫、显失公平等，依据不足，难以找到有力证据；离婚时已经给予了经济补偿，协议已经履行完毕，双方夫妻关系已经解除，对方没有法律义务；房产属夫妻共同财产、借债治病方面证据不足；口头承诺的证据不足，法庭采纳的可能性小。本所律师将该意见反馈给了法援处。

但是我们也了解到，上诉人的确是患有严重的颈椎病、忧郁症等疾病，长期头痛、头晕目眩，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经济陷入困境，对生活失去信心等，考虑到前述多种可能败诉的因素，律师提出了本案应着重加强与有关部门、人员的协调沟通，争取调解，尽可能为当事人多争取一点补偿的方案。

围绕上述目标，承办律师分析案情、商量对策，分析认为，本案的特殊性在于： （1）上诉人所得的多种疾病是在与被上诉人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且与被上诉人有很大的关系；（2）离婚时，上诉人仍处在严重的病痛之中，尚未治愈； （3）上诉人的病至今仍未治愈，时常头痛头晕，走路困难，根本无法工作，因为治病花去了所有的钱财，现治病和生活已陷入绝境。由此，被上诉人承担一次性或者长期的经济帮助责任是有事实根据，有一定的法律根据的。基于此，承办律师认为当事人的起诉，虽然法律依据不充足，但从情理上、常理上有其合理性、可行性，针对案件的特殊情况，法官也有自由裁量权。为此，决定从以下几方面提出代理意见：一、上诉人主张的10万元经济补偿，其中的“经济补偿”应作广义的理解，并非单指婚姻法上狭义的“补偿”，上诉人的上诉请求没有超出一审的请求范围。二、离婚协议中80000元是对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补偿，并未对夫妻共同债务以及上诉人以后的生活、治疗问题作出补偿（协议书中未载明）。三、双方在离婚协议中没有约定夫妻共同债务如何承担（即上诉人治病借债50000元），现上诉人已个人归还了大部分债务，该笔债务应由被上诉人补偿给上诉人。四、被上诉人应履行离婚时的口头承诺，承担上诉人婚后至今的治病费用和必要的生活费。五、上诉人与被上诉人签订离婚协议时，上诉人处在病痛之中，精神忧郁，实属迫不得已，被上诉人确有乘人之危和胁迫的可能。

二审开庭时承办律师按照前述代理方案进行了法庭辩论，庭后，还结合开庭情况修改、完善了代理意见，向法庭提交了书面代理词。鉴于本案的实际情况，考虑单凭律师的力量是不够的，在本案当事人诉讼请求的法律依据不足的情况下，必须根据本案的特殊性充分发挥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才能更好地达到目的。为此，建议当事人向妇联、对方单位如实反映情况，争取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并且代为起草了有关书面反映材料。同时，律师多次与审判长、主审法官汇报当事人真实境况，进行沟通，表明代理人的法律意见和观点，得到了审判长、主审法官的支持和理解，主审法官也不辞辛劳，多次组织调解，做对方的思想工作，努力化解矛盾。同时，律师也将案件代理情况及时向法援中心的负责人作了汇报，也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帮助。最后，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对方表明同意补偿上诉人治病费用22000元的意愿。律师也考虑到本案如果下判，其结果可能不理想，最终征询当事人的意见，同意了该调解意见，上诉人及时领取了补偿款22000元，纠纷圆满解决。

办案启示：第一，对待法援案件，要与处理非法援案件一样认真负责、尽心尽力，切实维护当事人利益，为当事人解决实际困难和问题。要办好一个案件，必须下功夫。案件办得如何，就看下的功夫深不深，工作做得扎实不扎实。不但要做好开庭前的准备工作，而且在开庭之后也不是静等判决结果，而是要密切跟踪案件的变化、进展，根据具体情况提出相应的对策和措施。第二，不能简单从事，要深入了解案情，了解当事人的真实情况和困境，深入分析案情，寻找突破口。第三，案件的正确解决，有时单凭某一个人或者律师的努力是不够的，需要发动其他力量的参与，有关部门的支持和理解，才能使案件圆满解决。就本案而言，虽然我们认为给予当事人一定的经济补偿有一定的道理，也有一定的法律根据，因为，毕竟上诉人的严重疾病是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到的，在离婚时仍未治愈，并且，上诉人因此已陷入困境。但也极有可能被判败诉，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解处理，虽然当事人没有完全实现其诉讼请求，但也较为满意，补偿了二万多元，解决了当事人治病和生活的燃眉之急，使当事人恢复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第四，全面把握案情，正确确定诉因以及诉讼请求，是保证诉讼成功的关键。确定正确合理合法的诉讼请求即诉因，对的胜诉起作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件纠纷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找出不同的诉因，提出不同的诉讼请求，如诉因错误，诉讼请求的法律依据不足，则败诉的可能性大，诉讼风险也大。在本案中，一开始，当事人没有委托律师，而提起了请求“赔偿100000元”的诉讼请求，诉因却是对方的治病承诺、房产属夫妻共同财产、治病借债等等，依据《婚姻法》及其司法解释，婚姻赔偿的请求只有几种情况，即：重婚的；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实施家庭暴力的；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因此，其诉因明显不能支持诉请，诉请被驳回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在当事人委托了一名律师之后，即变更诉请为：给予经济补偿100000元。但以经济补偿同样存在诉讼风险，一是双方已解除夫妻关系，不存在法律上的权利义务；二是离婚时已经给予了80000元的经济补偿；根据法律规定，这种情况再次请求补偿，一般不予支持。但一审已经确定的诉请，在二审是不能作更改的。在二审时，律师初步看了上诉人的上诉状后，感到二审的上诉请求有改变的情况，有可能法官以在二审中提出了新的诉讼请求而驳回，但由于我们接手案件时已近开庭，不能再提出变更请求，只能对二审的请求作出合理的解释，我们发现，其实，在一审的起诉书中，补偿请求的基础，以及所包含的内容就是“债务承担、房产分割、医疗费用”三大问题，而且，二审的请求并未超出这个范围，因此，对二审的上诉请求作了扩大解释。（200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