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海事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00）广海法汕字第X号
原告宋某某(系死者王某亮之妻)，女，X年X月X日出生，住（略）。
原告王某甲(系死者王某亮之父)，男，X年X月X日出生，住（略）。
原告向某某(系死者王某亮之母)，女，X年X月X日出生，住（略）。
原告王某乙(系死者王某亮之女)，女，X年X月X日出生，住（略）。
法定代理人宋某某，系原告王某乙之母。
原告王某丙，女，X年X月X日出生，系死者王某亮之女，住（略）。
法定代理人宋某某，系原告王某丙之母。
原告王某丁，女，X年X月X日出生，系死者王某亮之女，住（略）。
法定代理人宋某某，系原告王某丁之母。
上列五原告共同委托代理人李晖，广东君信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伊母莱特航运公司(x)。住所地圣文森特和格林纳达(x，St.x)。
法定代表人x.H.x，董事。
被告绿洲航运管理公司(x)。住所地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迪拜(第x号信箱)。
法定代表人x，合伙人。
上列两被告共同委托代理人林一华、陈玉生，广东永航律师事务所律师。
原告宋某某、王某甲、向某某、王某乙、王某丙、王某丁诉被告伊母莱特航运公司(以下称伊母莱特公司)、绿洲航运管理公司(以下称绿洲公司)海上人身伤亡损害赔偿纠纷一案，本院于2000年7月24日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10月11日召集各方当事人进行庭前证据交换，于10月26日召开庭前会议；经各方当事人同意，于11月1日与(2000)广海法汕字第X号、(2000)广海法汕字第X号海上人身伤亡损害赔偿纠纷两案合并进行了公开审理。六原告共同委托代理人李晖，两被告共同委托代理人陈玉生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六原告诉称：2000年4月2日，“惠来x”渔船在捕鱼回港途中遭受“迪拜钻石”(x)轮碰撞，渔船上5名船员落水，其中王某亮已死亡。被告伊母莱特公司为“迪拜钻石”轮的船舶所有人，被告绿洲公司为“迪拜钻石”轮的经营人，两被告对原告构成共同侵权，应对原告的损失承担连带责任。请求判令两被告赔偿原告1、因王某亮死亡造成的收入损失902,400元；2、王某亮的个人财产损失5,210元；3、丧葬费19,200元；4、寻尸费、交通食宿费15,500元；5、精神损失费200,000元；6、利息损失48,375元。上述赔偿额扣除被告伊母莱特公司已支付的150,000元后，两被告尚应赔偿原告1,040,685元，并承担本案诉讼费。
六原告在举证期限内提交以下证据：1、广东省渔监管理总队惠来大队(下称渔监惠来大队)出具的关于“惠来x”渔船签证出港情况的《证明书》；2、惠来县公安局神泉边防派出所出具的“惠来x”渔船签证出港的《证明》；3、惠来县神泉渔业管理区办事处出具的关于事故情况的《证明》；4、王某亮的户口登记表；5、宋某某的户口登记表；6、湖南省龙山县公证处出具的《亲属关系公证书》；7、渔监惠来大队出具的关于王某亮工资情况的《证明书》；8、王某亮与“惠来x”渔船船长张汉金签订的《劳动合同书》；9、宋某某出具的关于王某亮死亡时随身携带财产的情况说明；10、“迪拜钻石”轮的《船舶国籍证书》、《船舶登记证书》、《船舶安全管理证书》、《符合证明》；11、为安葬死者王某亮而支出的地皮费、棺材费、运尸费的“零星支出证明”白条单3份；12、渔监惠来大队出具的关于收到张汉金为死者亲属所交的寻尸费的《收据》和《证明》；13、张金汉付给王某亮亲属交通食宿费的“零星支出证明”白条单；14、惠来县X镇神渔民委会出具的关于死者王某亮家属精神痛苦情况的《证明》；15、请求利息损失的计算依据；16、惠来县公安局出具的发现尸体为死者王某亮的《证明》；17、海事报告。
被告伊母莱特公司辩称：1、本案碰撞事故完全是由于“惠来x”轮的过失或过错引起的，“迪拜钻石”轮没有任何责任。2、原告诉讼请求中的各项赔偿额的计算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有关赔偿应按照《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的规定处理。
被告绿洲公司辩称：绿洲公司不是“迪拜钻石”轮船东，对原告所称的碰撞事故和王某亮死亡一事不负任何责任。其他答辩理由与伊母莱特公司相同。
两被告在举证期限内提交以下证据：1、广东省统计局信息中心关于惠来县农民年收入情况的说明；2、广东省统计局信息中心关于汕头市X镇居民年均收入情况的说明。
经庭前会议和庭审质证，六原告与两被告共同确认以下事实：
2000年3月29日，“惠来x”渔船出海作业，船上5名船员，分别为船长张汉金、船员张木明、吴四川、王某亮、向某。4月2日，“惠来x”渔船返航途中，在北纬22°47“12”、东经116°20“5”处与航行中的“迪拜钻石”轮发生碰撞，造成渔船沉没、船员落水。船长张汉金、船员陈木明被周围作业的船只救起，王某亮、吴四川、向某下落不明。事故发生后，惠来渔监大队先后派出“渔监968”轮、2艘快艇及4艘渔船到事故现场搜寻，于4月10日、14日发现并打捞起两具尸体。经王某亮、吴四川家属辨认，确认死者为王某亮、吴四川。经惠来县公安局法医检验，认定死因为溺死。4月17日，王某亮、吴四川、向某的亲属向“迪拜钻石”轮船东提出索赔请求，该轮船东通过汕头海事局向3位受害者亲属提供了45万元的现金担保，并提供了中国再保险公司出具的担保金额为255万元的担保函。王某亮亲属已收取现金担保中的15万元。王某亮、吴四川的尸体已经安葬。死者王某亮，X年X月X日生，汉族，身份证号码x，为湖南省龙山县X镇X村人。宋某某其妻子，王某甲为其父亲，向某某为其母亲，王某乙、王某丙、王某丁为其女儿。被告伊母莱特公司、绿洲公司分别为“迪拜钻石”轮的船舶所有人和经营人。
六原告与两被告争议的事实，合议庭认定如下：
1、关于原告提供的《劳动合同书》的真实性。该合同记载，王某亮于1999年8月12日与“惠来x”渔船船长张汉金签订上述劳动合同，受聘到“惠来x”渔船打工，每月工资3,200元；合同有效期从1999年8月12日起至2002年8月12日止；合同双方分别由王某亮和张汉金署名，王某亮加按了指模。被告对该证据的真实性提出异议，认为王某亮工资与事实不符，合同是虚假的，并提供了广东省统计局信息中心出具的关于惠来县1999年农民人均年收入为2,703.53元、汕头市1999年城镇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为8,583.39元的证明作为反证。同时，两被告申请本院将上述劳动合同提交司法鉴定，并请求传唤雇主张汉金出庭作证。庭审中，张汉金作为证人出庭作证，确认其与王某亮签订上述合同的事实，并证实合同是由他人代王某亮签名的，并由王某亮本人亲自在合同上加按指模。渔监惠来大队出具的证明记载，该县多数渔船的船东采用合同形式雇佣船员，船员工资约为2,800元至3,500元，王某亮月工资为3,200元属实。合议庭认为：两被告提供的由广东省统计局出具的两份证明与上述《劳动合同书》的真实性没有关联；在合同上加按指模的王某亮已死亡，被告又未提供证明上述合同虚假的证据，其主张将合同提交司法鉴定缺乏依据；作为上述合同一方当事人的张汉金已出庭证明合同的真实性，惠来渔监大队作为渔船的行政主管机关出具的证明可以作为旁证，被告没有相反的证据予以推翻，应认定上述《劳动合同书》的真实性。
2、关于原告人身伤亡损失的赔偿范围和数额。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外海上人身伤亡案件损害赔偿的具体规定(试行)》的规定，此次碰撞事故中死者的人身伤亡赔偿包括收入损失、安抚费、丧葬费和其他必要费用：
(1)收入损失。原告主张按照《劳动合同书》的约定确定
王某亮每月收入损失为3,200元，并将退休年龄计算到60岁，60岁至70岁的退休收入按王某亮生前月工资的年收入70%乘以10计算。被告提出异议，认为原告在收入损失的计算中将退休年龄计算至60岁与实际情况不符；农业人员不存在退休收入，原告以其所称月收入3,200元来计算退休收入不合理。合议庭认为：收入损失应根据死者生前的综合收入平均计算。死者王某亮生前收入每月工资3,200元，扣除王某亮个人生活费(按年收入30%计算)后，计算出其在60岁以前的收入损失为564,480元；以死者王某亮生前月工资收入的70%计算退休损失，计算至70岁的退休收入损失为268,800元。收入损失共计833,280元。
(2)安抚费。六原告主张精神损失赔偿20万元。两被告提出异议，认为我国法律尚无明文规定精神损失，虽然法院可以酌情考虑安抚费，但原告所主张的20万元太高。惠来县X镇X村民委员会出具的证明记载，宋某某因丧夫悲伤过度、精神痴呆。经查：宋某某以农为业，经济主要来源依靠王某亮，现负担全家6口人的生活，经济极其困难；王某甲、向某某现年分别64岁、65岁，已基本丧失劳动能力，晚年丧子给其造成严重的精神痛苦；王某乙、王某丙、王某丁年仅18岁、11岁、8岁，幼年失去父亲的抚养，造成其今后成长所面临的心理创伤。合议庭认为：王某亮的死亡给其6位遗属造成严重的精神痛苦，对死者遗属补偿安抚费每人10,000元，共60,000元。
(3)丧葬费。王某亮尸体找到后，原告称其按当地渔民风俗为死者设冢安葬，为此主张丧葬费19,200元。原告提供了购买地皮费11,500元、棺材费5,100元、运尸费2,600元的“零星支出证明”白条。两被告提出异议，认为原告提供的支付丧葬费的证据不充分，请求丧葬费缺乏依据。合议庭认为：原告提供的证据是白条，两被告均没有提供相反的证据予以反驳，应予确认。原告请求的丧葬费数额没有超出死者生前6个月的收入总额，应予认定。
(4)其他必要的费用。为寻找王某亮尸体，六原告主张其支出了寻尸费12,000元及奔丧食宿、交通费3,500元。原告提供的由渔监惠来大队出具的证明记载，为寻找失踪的3名船员，“渔监968”轮、2艘快艇及4艘渔船到事故现场搜寻，发现并打捞了王某亮、吴四川的尸体，收取费用共计4万元已付给搜寻的船艇。原告提供的由惠来渔监大队向某汉金出具的收据记载，张汉金向某来渔监大队支付了寻尸费4万元(其中12,000元为寻找王某亮尸体的费用)。原告提供的“零星支出证明”白条记载，张汉金为宋某某支付交通食宿费3,500元。两被告提出异议，认为渔监对事故现场进行搜寻属行政行为，不应另行收费，且各项费用支付的证据不充分，不足以采信。合议庭认为：寻找尸体、遗属的交通、食宿等费用的发生是必要的，原告提供的寻尸费、交通食宿费证据所证明为寻找王某亮尸体而支出的费用共计15,500元合理，应予认定。
3、关于原告请求的财产损失。原告请求赔偿死者吴四川出海时携带手表一块、金项链一条共金额5,210元的证据不足，合议庭不予认定。
4、关于原告请求的利息损失。六原告请求人身伤亡赔偿的利息损失48,375元缺乏法律依据，合议庭不予认定。
合议庭一致认为：本案属船舶碰撞引起的涉外人身伤亡损害赔偿纠纷，侵权行为实施地及损害结果发生地均在中国境内，应适用中国法律处理。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条第三款的规定，对于船舶碰撞造成第三人的人身伤亡赔偿，互有过失的船舶应负连带赔偿责任。作为死者王某亮遗属的六原告有权就王某亮的死亡选择向“迪拜钻石”轮的船舶所有人请求人身伤亡损害赔偿。伊母莱特公司作为“迪拜钻石”轮的船舶所有人，应当对碰撞事故造成王某亮的死亡承担赔偿责任。原告认为被告绿洲公司作为“迪拜钻石”轮的经营人，应承担“迪拜钻石”轮碰撞事故责任的理由不充分，不予支持。
本案的主体具有涉外因素，应当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外海上人身伤亡案件损害赔偿的具体规定(试行)》的规定，确定损害的赔偿范围和数额。两被告主张按照国务院《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规定处理的理由不成立，不予支持。六原告依法应获得的人身伤亡损害赔偿金额合计为927,980元，但涉外海上人身伤亡损害赔偿的最高赔偿额为800,000元，故确认死者王某亮的死亡赔偿额为800,000元。六原告已收取被告伊母莱特公司提供的现金担保150,000元，应在死亡赔偿额中作相应扣减。
据上，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第一百六十九条第三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伊母莱特航运公司向某告宋某某、王某甲、向某某、王某乙、王某丙、王某丁支付王某亮死亡赔偿金650,000元；
二、驳回六原告对被告绿洲航运管理公司的诉讼请求。
本案受理费15,213元，由六原告承担5,703元，两被告承担9,510元。上述受理费已由原告预交，本院不另清退，被告伊母莱特航运公司承担的诉讼费应径向某原告支付。
以上支付金钱义务，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履行完毕。
如不服本判决，六原告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两被告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三十日内向某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王某飞
代理审判员张贤伟
代理审判员冯金如
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书记员陈丹
